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槐花香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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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683421
发表于2009/5/4 23:20:4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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槐花香,蜜蜂忙。
当春天开始变得燥热,稍一动弹身上就会渗汗的时候,夏天就不远了。每年此时,槐花总是先于槐叶率先膨胀了身躯、绽放了青春。香气飘满空气,算是春天送给夏日的一个见面礼,或者是一个暧昧的信息。
我是个粗人,这个粗是针对细腻来说的。从小到大,在旮旯里长大,没见过大世面,算不上见多识广,确实有点孤陋寡闻。书是直到初三才触摸到,其他的方面更是可想而知了。由于与外界隔绝,所以一脚跨进现代文明社会,便很自然地给自己扣上了一个“落后于时代的人”的评价。说话直来直去,行事认真仔细,不知招致了多少人异样的眼光。我则只能莞尔一笑,这也许是农村人所说的敦实吧。
我没有见过多少花,即使从小到大就爱养花。养花是跟姐姐学的,她爱美,更爱美丽的花,悉心照料,如同子女。我也跟着每天在固定的时刻给花浇水、松土,却始终叫不出花的名字。有时候忘记了嘱托,在中午炎热的阳光下给花浇水,便会招致姐姐的责备,才终于刻骨铭心地记得中午不能给花浇水。家里虽然空地很多,但都各得其用。所以只能找几个废碗破罐,装些土,在土地有了湿润的温度的时候,撒下草籽,就为了有朝一日的鲜花入眼帘而精心照料。
家里栽的花不多,我都叫不出名字。小学上语文课的时候,好奇心驱使下的我经常想知道月季是什么、牡丹长什么样子、菊花分为多少种。虽然书本上有图画,然而直到现在,这些花在我脑袋里只留下一个名字,真想对号入座的时候、按图索骥的当儿,发现自己连它们各自的特征都不知道。不由地摇摇头,苦笑自己的孤陋寡闻,把这个秘密埋在心中,不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。当别人谈起这些花的时候,我就只有点头、傻笑的份儿了。
小时候比较野,跟伙伴们跑东蹿西,倒是认识了不少野花。我知道杏花是白色的,桃花是浅红的,梨花是雪白的,梧桐花是紫色的。这与我喜欢爬树是分不开的,并且这些花的名字和样子在我们都是心领神会的。所以可以说,我对花盆里精心培养的花几乎一无所知,但是对于这些靠着自然哺育的花树则是了如指掌、如数家珍。然而这些花还是离我很远,它们只可远观,折下来就枯萎,一点用处都没有,所以只能让它们高高悬在枝头。真正讨人喜欢的有两种花,一种是榆钱,如果这也可以称作花的话,另外一种就是槐花。要问我原因,其实很简单,它们都能吃。
人天生就是馋嘴猫,更何况我们这些夜猫子呢。上山上树,无所不能,当然这两种花不能幸免于难。榆钱开得早一点,像一枚枚古代的铜板,紧紧抱成一团、挤成一簇,死死围住枝干,整棵树都臃肿了。但是寿命极短,而且树普遍长得很高,所以这些都是成人们所能做到的事情。于是便盼望着每年的槐花开。
槐树普遍都矮,即使不矮,树干一般都是弯曲盘旋的,比较好爬。每到农历的三四月份,当光秃秃的槐树枝上不知什么时候点缀上纤小、不起眼的叶子的时候,一串串的槐花就像一串串葡萄含苞待放。也许,一夜的功夫,都舒展开了身体,满树挂起肥嘟嘟的槐花。当你从清晨起来,香味就会被鸡叫声送到身边,那种香味,是可以直达心脏的、迅速融入血液的。从这一刻起,整个白天的生活都是香的。这时候,养蜂的外乡人就在空旷地摆好蜂箱,几乎与此同时,树枝上、花朵间,蜜蜂已经嘤嘤嗡嗡,快活地开始劳动了。它们争着抢着啜饮这大自然甘露,不知道是不是有蜜蜂醉倒在花间,那它就可以当一位浪漫的诗人了。
蜜蜂与花亲密着,与人和谐相处。所谓人不犯无我不犯人,爬上枝头,攀折槐枝,只要不是有意故意地轰赶蜜蜂,它们是不以为然的。树枝被扛回家,妈妈就会把槐花摘下来,却管不住旁边的两双手时不时地偷吃她的劳动成果。槐花有多种吃法,现在想想,也是叹为观止的。槐花可以蒸可以炒可以炸可以干吃,凉拌或熟食,倒会省却家里买菜的钱。特别对于一贫如洗的家庭,槐花便是大自然给他们的最好的恩赐。无知懵懂的小孩子哪里知道家里的状况,这次像是吃到人间的美味,一个个肚子吃的饱饱的,跑出去玩了。父亲母亲也许就会商量下一顿饭是不是还是槐花。
他们是经历过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那场自然灾害的。人没有食物吃,就挖草根、啃树皮,以至于树皮被啃光。有的被迫无奈,抱着宁可做一个饱死鬼的想法,吃观音土,活活给噎死了。人的胃的消化功能也许与食物的粗细有关系。经常吃粗粮的人,说不定胃的消化能力反而更强,因为他们可以把硬邦邦的黑窝窝消化掉,要是让那些细皮嫩肉的,说不定真会闹出一场病来。吃观音土,却是最不可取之法,又是不得不取之法。那时候闹蝗灾,庄稼被破坏殆尽,经常炒蚂蚱吃,成布袋成布袋地往锅里放。用火烤了许久之后,掀开锅盖,蚂蚱满屋子跑的笑破肚子的往事,经常挂在长辈们的口头。我猜想那时候槐花应该是抢手货,试想一下,连槐叶都留不住的时代,槐花岂会活得过明天?
不过槐花确实活不到明天了。随着经济的发展,这些属于过去属于回忆的东西,注定不适应时代发展的潮流。统统被伐掉、被推倒,卖钱,烧锅,做家具,等等等等。蓦然回首,真的是不敢蓦然回首的,就会突然发现某种东西永远消失掉了,当自己的童年消失的时候。怪不得人都有一种怀旧情结、怀古情怀,未尝不是对童年的一种留恋。当“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”之时,诗人会不会流下眼泪,心中闪过半个世纪前自己的样子和影子,耳畔回响起来自很远很远的过去的笑声和其他的种种声音?
那种香气消失了,那是特定时空的香气,我是一个永远回不了家的孩子,也终于永远捕捉不到那种气味。当我的呼吸变得浊重,声音显得浑厚,淳朴的民风开始动摇,昔日的一事一物结束了生命,当我离那个年代那个地方越来越远,对不起,上天将不再给你哪怕一次机会让你去重温。这也成为一个心结,总是试图在梦中解开。怪不得梦中的背景都是小时候的草木虫鱼,那是我生命开始的地方,是我永久怀念的地方。
槐花开,当我偶然地行走在城市的街上。然而,嗡嗡的车声代替了蜜蜂的嘤嘤,腾起的尘土取代了香气的粉尘,或许是连绵不绝的楼房阻碍了蜜蜂的脚步,还是养蜂人在什么时候已经辞世?我嗅不到任何的香气,只是望着挂在枝头的花朵,情不自禁地跌倒了回忆当中。
然而我的记忆却是无逻辑的,我不敢从槐花写起,我怕突兀的表达会刺伤我的心灵。我先写了花,却始终摆脱不掉那一串串如槐花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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